宿敌婚嫁手册 第4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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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是个和章晗玉绝对不搭的地方。仿佛夜明珠放置于柴房。
  她却以个慵懒随性的姿态,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倚靠在破旧失修的木门上,手里攥着一张未焚烧的纸。
  凌凤池把她手中的纸抽走,又捡拾起地上散落的纸张。一张张摞起看过。
  都是佛经。
  章晗里手里那张写着:“由心生故,种种法生。由法生故,种种心生”。
  抄的是楞严经。
  笔迹古板,一笔一划的楷书,绝不是她的笔迹。纸张尤新,墨迹干涸,应是近期抄的经书。
  在佛堂外等得太久,真正当面追问起来,声线反倒很平静。
  “让我等在门外,一去半个时辰之久。不去见傅母,却来此处烧手书佛经?”
  章晗玉弯了下唇:“隔窗见了。相见不如不见,索性来佛堂后面走走。”
  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喜欢找个无人的僻静地,烧烧纸,静静心。心静了,自然心情转好。——我心情好,凌相不高兴么?”
  这番说辞可信么?
  凌凤池不置可否。并不言语纠缠,直接吩咐:
  “开门。”
  生锈的铜锁被砸开了。
  他推门而入。
  靴底踩入窄巷时,眼角余光留意到惜罗紧张的目光,章晗玉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,惜罗低下头去。
  凌凤池收回视线,慢慢走过这段窄巷。
  就如回禀所言,杂乱堆积了许多洒扫旧物,什么也没有。前方一堵墙,是个毫无秘密可藏的死巷。地上雨水横流。
  他抬手摸过砖墙,果然摸了一手湿滑青苔。指尖捻了捻,青苔的绿色还在。墙砖上多了一道浅浅的擦痕。
  凌凤池抬眼注视外墙头。这墙只有七尺高。
  擅长飞檐走壁的人,以手扒住墙头灰瓦,便能一跃翻过墙来。
  ……
  他开始仔细打量外墙青苔。并无明显擦痕。
  下雨天适合做很多晴天做不了的事。
  比方说,功夫了得之人,譬如阮惊春,在凌家上百护卫围追堵截之下逃脱的好身手,从墙外跃入跳下,雨天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。
  三十步到头的一条窄道,被他细细地留意过去,临街外墙砖上的一层青苔毫无碰触痕迹。
  停步观察间,他无意间一转头,却瞥见紧邻佛堂的内墙之上,五尺高处,有一块墙砖上有道细小的刮痕,少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苔。
  凌凤池:“……“
  他抬手按了按内墙砖上缺失的青苔位置,敲了下墙砖,实心的。
  看了眼自己的手,指腹上又留下浅绿湿滑的青苔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他正垂目凝视自己指腹的青苔,章晗玉站在门外,冲他的方向晃了晃手指。
  “凌相,你也太细致了。那块青苔我抠的。”
  “地上水滑差点摔跤,我扶着墙才站稳。看我手脏成什么样了。”
  纤长白皙的食指尖上,确实有一道浅绿色的青苔痕迹。
  章晗玉散漫地挥手:“查完了?查完让我出去洗个手。”
  凌凤池转身问:“你进这处杂物夹道做什么?“
  章晗玉露出“这也用问?“的眼神。
  屈指敲了下面前的焚桶,发出沉闷声响。
  “不进去拿,焚桶哪儿来的?”
  理由无懈可击。
  凌凤池转身出门去。
  路过章晗玉身侧时,他忽地停步握住她的手腕,把沾染了青苔的食指抬起。
  指甲缝里也染着青苔绿色。
  章晗玉任他查。
  凌凤池问她:“刚才你和傅母争执,出佛堂时心情极差,郁郁不乐。但短短半个时辰后,你便云散雾开,怡然愉悦。只因为烧了些纸,心境便翻天覆地?”
  章晗玉怡然微笑。
  她心情确实好得很。秘密小院藏得深,之前官府也曾上门查抄过,掘地三尺都没发觉异样。
  她花了半个时辰细细地盘点小院之物,该烧的烧,该藏的藏,该记的记,该转移的转移。
  至于小院中的阮惊春,当然早就冒雨离去了。
  阮惜罗正在凌家几个亲随的监视之下,不高兴地摆弄被砸坏的铜锁,试图重新把门锁上。
  章晗玉收回目光。
  “烧纸,那也要看烧的是什么纸。傅母日日抄写楞严经,焚香净手,花费三个月功夫,从去年冬抄到今年开春,十卷经文,六万余字,郑重装箱……我刚才把每个箱子打开拿走十张,烧了个干净。”
  她指了指焚桶,嘴角弯起狡黠弧度,悠悠然又问:
  “我心情好,凌相不高兴么?”
  这番说辞,又都是真的否?
  凌凤池当然不会去找傅母开经文箱验证。
  他思忖着走出几步,刮起一阵穿堂风,有什么东西闪过视野。
  阮惜罗面色大变,惊呼几乎脱口而出,被强行压抑进喉咙里。
  一角碎片飘飘摇摇,随着烟灰喷出,在细雨里旋转落地。颜色和焚炉里的佛经手书截然不同。
  这不是纸,是一片碎帛!
  秘密小院的焚炉里,未焚尽的岭南郡绣衣郎送来的文书绢帛边角,竟然随风飘过房梁,落在了巷子里!
  凌凤池的脚步停住了。
  这片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古怪碎帛,被焚烧得只剩个边角。然而,烧焦边角残留的精细云纹,揭示其昂贵质地。
  他细细地打量碎帛,或许是一份来自宫中的诏书?
  打量的目光从碎帛转去面前的人,在章晗玉面上转了一圈。
  “何处来的帛书?为何要焚毁?”
  “谁知道。去佛堂问问傅母?”
  章晗玉向他展示沾染绿色的指尖:“我手脏,赶紧寻个盆子洗手。”
  凌凤池道:“你还不说?”
  章晗玉浑不在意地反问:“说什么?”
  凌凤池的视线定在她面上:“此刻自首,回去禁足整月。拒不自首被查出……”
  所有人屏息静气听后半句,凌凤池却沉默下去。
  指腹捻过碎帛焦黑的边角。隐约有精美云纹。
  这种浪涛云纹并不罕见,许多种类的官府文书,乃至富户人家的衣袍,纸张纹样,都有采用。
  沉默形成一种无声压迫。
  耳边只有焚炉中纸张碎片的燃烧声响。
  章晗玉被他逼问还撑得住,旁边的惜罗心里一阵阵地发虚,又气愤又害怕。
  如今主人可是落在死对头的手里了!周围都是凌家爪牙,她不替主人说话,还有谁替主人说话?
  惜罗腾得站出来,张牙舞爪地替主家撑腰:
  “凌相打算动私刑了?岂有此理!你没有证据,怎可以擅动私刑!你敢碰我家主人一个手指头,我——”
  章晗玉咳了一声,阻止:“别说了。”
  她本来没事。
  越吵越有事。
  惜罗哪肯让步,仿佛护崽的大山猫,拦在主家面前,不依不饶瞪住凌凤池:
  “——我拼死也要去天子脚下敲登闻鼓,告发你!让全京城都看穿你的真面目!”
  凌凤池静静地看她片刻,道:“并非私刑,乃是家法。你主人是我凌家新妇。”
  阮惜罗愤愤地“呸”了声,“我家主人才不稀罕!”
  章晗玉:“……?”这两个当众吵架呢?
  惜罗气势汹汹地还要吵,好在凌凤池只说了一句便自己停住,回身注视重新锁紧的窄门。
  来历不明的碎帛。可疑的焚炉。
  一句警告尚未说完,阮惜罗便显露心虚,色厉内荏地跳出来……
  他忽地吩咐下去:“开门,再查。“
  铜锁又被砸开。
  凌凤池原路走回,按住被抠掉一小块青苔的内墙青砖,发力往里重重地推!
  第37章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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