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敌婚嫁手册 第97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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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果然问起昨夜送来的宵夜。
  不等问话落地,凌春潇张口全招了。宵夜里掺了什么,有何用意,无人指使,都是他自己的想法。
  凌三叔瞠目结舌。
  凌春潇很有点仗义赴死的意味,把责任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。
  “云娘不知情,都是我一人的主意。长兄气我也不打紧,只要你和长嫂夫妻和睦,多见面,多敦伦几次,把心里气话都当面说开了,再生个小侄儿,家里和和美美的,死我一个也无妨……”他还昂着头死谏上了。
  凌三叔赶紧喝止,“你给我闭嘴!春潇,你身为家中幼弟,竟敢插手到长兄的房里事?谁给你的的胆子,兄弟纲常还要不要了。按我说,该打!”
  见凌凤池始终未出声,凌三叔又赶紧打圆场,“凤池,念在六郎初犯的份上,可否酌情减免?他还未加冠,还在长身子的儿郎,打坏了可不好。按我说,少少地打个几杖,警示即可……”
  凌凤池却不知在想什么,立在灵堂前,人在出神。
  在凌三叔的迭声求情里,他终于回过神来,依旧不回头看跪倒的幼弟。
  “看着三叔父求情的份上,春潇,加罚你禁足半月。五月底之前,不许出门。每日做两篇策论,交给我过目。实在闲着无事,去马厩洗刷马匹。”
  “若有再犯,加倍严惩。”
  凌春潇一呆,又是禁足?今天不打他了?
  一怔之后大喜,他从地上直蹦起身,嚷嚷着:“多谢三叔父求情!多谢长兄手下留情!“麻利地飞奔出祠堂去。
  凌三叔也高兴得很。
  做弟弟的插手去长兄房里,助力兄嫂同房,这种私事么,传出去当然难听,关起家门来,却也不算什么大事。
  春潇也是怕兄嫂不睦,一片好心么!新婚才一个月的小夫妻,本来就需要房事和睦,再尽早生个孩儿……
  “不打也好。”凌三叔念叨着,“家和万事兴,凤池处置得宜。禁足这半个月,我得空再去训诫训诫小春潇……”抬脚也打算走了。
  凌凤池却阻止道:“三叔父留步。今日请三叔父来,乃是为了见证家法。”
  凌三叔一愣。
  六郎都跑得无影无踪了,还见证家法?难道禁足半月的处罚是开胃菜,还要把人抓回来请家法……?
  询问还未问出口,却见凌凤池走来父母灵位前,抬头凝视片刻,撩袍端正跪下。
  “凤池心智不坚,犯下违逆本心之大错,自请家法五十。有劳三叔父见证。”
  凌三叔瞠目结舌,眼睁睁看着这位大侄儿不知为了何事,又要自罚,已在吩咐祠堂老仆:“请出家法。”
  上回半夜开祠堂请家法的场面,凌三叔记忆犹新!
  记得还是三月里?大侄儿连夜请了他来祠堂,也跟今日一般无二,一个字不肯告知为什么,犯了何错,开口就请家法,要他这长辈见证。
  五十木棍沉重打去脊背上,皮开肉绽,鲜血蜿蜒流淌青砖,惊得他差点当场厥过去!
  祠堂里尾音回荡,“请出家法”,“家法——”祠堂老仆奉命才往堂后转,凌三叔掉头就走!
  撩袍三两步就跨出门槛,沿着窄巷疾步狂奔,一把老胳膊老腿跑得也不比六郎春潇跑得慢多少,瞬间消失在窄巷尽头不见了。
  凌凤池:“……”
  祠堂老仆原本遵从家主吩咐,去后堂取家法,见凌三叔人狂奔出去,脚步一停,人又走回来了。
  “阿郎。”老仆垂目道:“老家主在时的规矩,祠堂请家法,需得长辈见证。如无长辈见证,则家法不可行。”
  凌凤池沉默一阵,道:“替我去请三叔父回来。”
  祠堂老仆出门去。
  这一去便是漫长的两刻钟。人回来时,果然并没有凌三叔跟随。
  老仆如实回禀:“人不肯來。”
  长辈不肯回来见证,家法显然不可行。
  空气几乎凝滞。
  凌凤池抬头注视灵位。
  老仆悄无声息地开始洒扫。洒扫完毕,捧一盅清茶回来,“阿郎,喝茶。”
  凌凤池把茶盏放去旁边,并不用,只吩咐:“你去罢。不必送饭食,留我独自待一会。”
  祠堂木门悄无声息地关上。
  凌凤池低声道:“母亲……”
  成婚之前,他在祠堂告知双亲,取出母亲遗留的玉牌信物,用做新妇聘礼。
  如愿将人聘回家中……却发生昨夜事。
  以后如何面对她。
  他长到记事时,父亲已厌了母亲,家中大小事多加苛责,母亲当面忍耐退让,背后默默垂泪。
  年幼的自己看在眼里,孩童天然偏向母亲,他曾心疼地替母亲拭泪。
  母亲抱着他啜泣。
  当时母亲边哭边说的话,他记得很清楚。
  “女子天生势弱,嫁入夫家,仿佛田圃中的花苗连花带土移去新地。什么也未做,根茎便先折了一半。若被夫家磋磨,定然活不长久。我应活不了多久了……池儿,等你长成之后,千万莫学你父亲。”
  那时候母亲刚刚生下春潇不久。一心想给父亲再生个孩儿,借家里添丁的喜讯,挽回一点夫妻情分。
  父亲倒是喜爱壮实的小儿子。转过脸来,对母亲依旧不假辞色。
  那年秋冬母亲便郁郁而终。
  满打满算,他在母亲身边十年,后来又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十年。
  他终究还是学了父亲。
  父亲多年的严苛训斥,对他的过高希望,对家族门楣的振兴期待,早已根植入骨子里。
  只不过,父亲的苛责对外,向着家人;而他的苛责向内,对着自己。
  多年严苛守正,修身,谨行,父亲的八字遗言,执行到近乎完美。
  然而,昨夜借着那点助兴物滋生的欲望,前所未有的反常放纵,早脱离了夫妻敦伦之道,不问她如何想、她愿不愿意,连她的微弱挣扎也按住,放纵到近乎欺辱,仿佛洪水冲破堤坝,一泻千里……
  身为士大夫,更当守心。
  昨夜欺辱她事,有违二十八年以来安身立命的本心。
  他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。
  温热的清茶逐渐放冷。老仆无声无息走进屋来,换一盏新茶,又放冷。
  凌凤池坐在蒲团上,久久地仰头注视着父母灵牌。
  ——
  惜罗在屋里骂个不停。
  痛骂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走出去高矮胖瘦,各式各样,关起门来都是狗货色。
  章晗玉:“……”
  太激动了,惜罗。把你自己阿弟也骂进去了……
  她把床边的蜜水倒给惜罗,“歇歇再骂。喝一口,润润喉咙?”
  骂声停了。惜罗接过蜜水连喝几大口,气得声颤手抖。
  “主家,你、你怎么都不难过的呀。”惜罗带着鼻音问,“他都欺负你欺负成什么样了……”
  什么样了?
  章晗玉低头看看自己。手脚齐全,好胳膊好腿,除了身上多点淤青,后腰发酸……油皮都没破。
  啊,嘴唇被咬肿了。这也叫伤?傅母打的那几棍子伤得重多了。
  她回味了片刻昨夜的场面:“他喝了酒,谁知酒里放了什么药,总之人有点不对,跟平常确实不大一样。”
  惜罗痛骂:“卑鄙贼子早该杀了他——”
  章晗玉回味完了,意犹未尽地吐出几个字:
  “喝了药就是够劲。”
  两边言语撞在一处,彼此都有些吃惊,互看一眼,齐齐沉默了……
  屋里安静很久之后,章晗玉的声音再次响起,试探着问,“惜罗,给我擦点药?”
  惜罗沾着药膏,抹后腰。浅浅的腰窝附近,有按出的淤青印。
  漂亮的蝴蝶骨,肩胛,后颈,乃至小巧的肚脐,腿弯,都有痕迹。
  想起早晨进屋时,主家满头乌黑的长发都弄脏了,惜罗越抹药越气,“主家,他就是欺负你,哪有夫妻敦伦搞这般花样的?他把你当什么了。”
  章晗玉有所察觉,侧睨过来。
  “我外貌生得柔弱,看来容易被人欺负,身上淤青了惹人怜爱……惜罗,你也被外貌蒙骗了?”
  惜罗一怔。
  章晗玉翻过身来,指着自己:“看看我。我从三四岁便假扮小郎,十八岁入京,四处钻营入仕,我是娇弱可欺的女郎么?”
  惜罗摇头。当然不是。
  章晗玉轻声带笑感慨道:“不愧是多年对手,还是凌相了解我啊……昨晚进院吵了那一场,句句勾心斗角,话里藏话,听得脑壳疼。嫁入他凌家,难道是为了跟他吵架来的?我在朝堂那几年还没跟人吵够?本来我无趣地都想走了。”
  “夜里突然过来一回,才叫人觉得惊喜。”
  她往床上一躺,回味了良久,“再多留一阵。”
  ——
  凌长泰把守祠堂窄巷,无论谁来了,一路拦阻不放。
  政事堂传来急信:“城外章家别院有消息了。搜出大量证物,请凌相即刻入朝。”
  凌长泰把人拦住。信使好说歹说,他死活不放进去。
  中午,陈相亲自来了一趟,也要进去祠堂寻人。凌长泰沉默地拦在门外。
  陈相无可奈何,叹气走了。
  叶宣筳下午匆匆赶来,人进不去,在虚掩的祠堂门外冲里头高喊,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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