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敌婚嫁手册 第99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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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估算了下。
  一旬十日,从天天来婚院,到两三天来一次,四五天来一次,现在变成十日来一两次。接下去几天应该都不会再来了。
  廊下挂的白凤鹦鹉在扯着嗓子学说话,她随手抓了把瓜子喂鸟。
  凌万安那小子是个人精,说话有水分。
  人昨夜其实来了一趟婚院的。
  天气越来越热,开窗通风也无用,她昨夜被热醒,懒洋洋地不大想动弹,便躺在帐子里假寐。耳边听到院门深夜打开的声响时,她没吱声。
  小奶狗汪了一声便被抱走了,似乎不想被屋里听见。她侧耳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走近,停在敞开的窗下,心里想着,今晚过来玩什么花样?
  上次玩得够花的,她腰腿酸疼了两天。但四五日过去,再酸的腰腿也养好了。
  正越想越兴奋,胸腔里习惯刺激的心脏都忍不住跳快了几分时……脚步声原路远去了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她后半夜翻来覆去,一半是热的,一半是气的。
  章晗玉往鸟笼子里投喂南瓜子,自语道:
  “来了也不进屋,养的猫儿狗儿都不多看一眼,对话没一句动听的。我为什么嫁进他凌家?这日子无聊地简直过不下去了。”
  白凤鹦鹉兴奋地猛磕瓜子,张开嘴呱呱地喊:
  “守活寡!守活寡!”
  章晗玉喃喃地道:“惜罗,要不然,我们还是走了罢?”
  *
  大理寺,慎独堂。
  入夜后,堂上依旧灯火通明。
  大理寺最近日夜审讯,加紧抓捕阉党余党,众多口供,一一录供在册。
  “请凌相过来,乃是为了令夫人之事。”
  今晚接待凌凤池的,并不是大理寺少卿叶宣筳,而是执掌大理寺的一把手,大理寺卿本人。
  大堂里气氛凝固,大理寺卿干咳不止。
  前几日拘捕令都发下了,又被硬压回大理寺。叶宣筳说他做不了主。
  这尴尬事,嗐,只能他亲自出面了。
  “凌相新婚不久,伉俪情深,我等皆知。但是,咳,众多线索全指向章、令夫人身上。凌相,你看……”
  簇新的卷宗一卷卷在长书案上展开。
  城外章家别院,搜出各地绣衣郎密报,九百余封。
  吕钟供证,绣衣郎密报网络,早已被章晗玉纳入麾下,供其驱使。吕钟自己早已被架空,不过是个傀儡而已。
  马匡生前供证,三朝回门当日的街头行刺案,他并不知情,章晗玉才是主谋。
  吕钟供证,同样一口咬死,章晗玉为主谋。
  被一刀斩首的北卫军郎将:曲雄,乃是被章晗玉事后灭口,行凶杀死。
  “凌相看这处,吕钟的供证详细,和曲雄谋害案的线索,条条对上了。”
  吕钟供证:曲雄,确实是阉党埋伏在北卫军多年的一步暗棋。他花费了不少心血提拔曲雄。
  没想到被章晗玉察觉,她狡猾多端,早就把曲雄拉拢过去,背叛了自己。
  曲雄被一刀斩去头颅,一看便是章晗玉蓄养的阮氏大盗:阮惊春的手笔。
  吕钟供证,曲雄被杀当夜,他曾经派了个宫里内侍去寻曲雄,质问他为何背叛自己,替章晗玉做事,意图刺杀谋害凌相。
  结果,被派出的内侍也从此消失,再没有回宫。
  “这两天夏汛,各处护城河水高涨,那名内侍的无头尸身,前日从水底浮出,寻到了。”
  大理寺卿取出全新的一卷卷宗,指向死因。
  “确实一刀斩下首级。刀口利落,和曲雄死因相似,显然凶手出自同一人。”
  大理寺卿指着书案上摊开的众多卷宗。
  “桩桩件件,各条线索全对应上了!人证物证俱全。下官以为,理应即刻拘捕阉党之首章晗玉,通缉同党阮惊春!若非证据确凿,下官也不敢打扰凌相——”
  凌凤池忍耐地闭了下眼,又睁开。
  抬手按住大书案摊开的众多卷宗,一条条辩驳,卷宗一卷卷地收拢卷起。
  “其一,城外章家别院,九百余封密报,皆未开封。章家别院无人看守,只需一辆马车,即可运送密报,前往栽赃。
  前日我便说过,绣衣郎密报据点之事,只有嫌疑,查无实证。不可拘捕。”
  “其二:水中浮出的尸身无头,如何判定乃是宫中失踪的那名内侍?吕钟信口雌黄,供词不可信。”
  大理寺卿瞠目道:“尸身验明乃是阉人——!”
  凌凤池打断道:“宫中内侍三千,各个都是阉人,失踪人口甚多。如何判明正身?尸身无头,查无实证,不可拘捕。”
  “其三,吕钟奸猾,供证多有不实之处。他指认内子筹划街头行刺之事,指使曲雄犯案。曲雄已死,如何判明供证真假?查无实证,不可拘捕。”
  接连三卷卷宗被收拢归去角落,长案上只剩下最后一幅摊开,赫然便是曲雄谋杀案的卷宗。
  凌凤池凝视这张卷宗。
  按住卷轴的修长指骨,缓缓收拢,把卷宗收入袖中。
  “曲雄谋害案,嫌凶阮惊春,擅长用刀,出没京城,身上确有嫌疑。大理寺可发下拘捕令。本官会亲自过问此案,追问内子,纠察线索。”
  *
  章晗玉这两日懒散,睡到午后才起身,慢腾腾用过午食,去后院继续捣鼓花架。
  把最近几天新发出的爬藤花苗全都缠绕去花架上,时不时地把长得半大的小奶狗抱出后院,免得狗儿兴奋踩踏了花苗。
  傍晚得了空,还在和惜罗念,又守一天活寡,这日子越来越平淡如水了,没滋没味的……
  多日不见的凌长泰肃然走进门来,躬身行礼,传达阿郎口信。
  章晗玉连衣裳都来不及换,莫名其妙被喊出了门。
  多日不见的凌家之主,身上连官袍都未换下,紫绶悬剑,长身鹤立,等候在门外。
  一辆马车停在凌家门口。
  听到门里的动静,他侧过身,视线扫来一眼,平和神色看不出什么,只略一颔首,道:
  “今日有事,上车再说。”
  上车他什么也没说。
  车帘拉下,不知去往何处,车身摇摇晃晃,驰行甚急,车里两人安静对坐。
  惜罗不许跟车,人都快急疯了,追在车后远远地大喊:“主家,你去何处?你们要把我主家带去何处?!主家——”喊声随风散去。
  黑暗的车厢里,章晗玉试着掀帘子。车帘被钉死在木窗上。
  对方早有准备,她放弃再掀,索性直问:“说说看,去何处?”
  “去了便知。”
  马车居然停在章家角门前。
  这处角门朝北,供家中仆妇采买的用途,章晗玉自己都极少走北边角门。下车时,她稀罕地往四周打量半天。
  等两人前后走进角门,众多亲随簇拥着往章家佛堂方向走近几十步,踏进佛堂院门的一刹那——
  看清佛堂里的景象,她的瞳孔微微地收缩。
  佛堂被拆毁了半边。房梁、屋檐瓦当、屋顶灰瓦、墙面青砖,散落满地。
  四处都是飞扬的灰土。
  佛堂正门敞开,两扇窄门倒了一扇,傅母横眉怒目,伸开双臂挡在门前,看模样,僵持有一阵了。
  傅母气得胸膛不断起伏,看见来人,暴怒高喝一句:“章家主人来了!你睁眼看看,这就是你带回家的好夫婿!你看看他做的好事!”
  章晗玉蹙起眉,对着眼前景象,问身侧的人。“你做什么?“
  凌凤池的神色居然还很平静。
  他上前两步,冲傅母一颔首,道:“叨扰。”
  绕过傅母以身把守的佛堂,往佛堂背面走。
  章晗玉紧追几步上前,同样绕过转角,耳边声响大了起来。
  佛堂背面的废弃窄巷子木门敞开。
  许多工匠忙忙碌碌,在废弃窄巷子里敲墙拆砖,掘地三尺,拆下的青砖整整齐齐摞起,连接佛堂的内墙已拆去一大半。
  章晗玉心里顿时一片雪亮!
  “这几日都在加紧审讯罢。义父又攀咬了我什么?”她抬手往年久落漆的窄门前一挡,云淡风轻道:
  “不必再拆章家了,凌相想问什么,我直接告知便是。四月初八归门当日,我确实在章家烧了几封密报,烧焦的一个边角被凌相搜到,漏了马脚。”
  “实话实说,要紧的东西,当场便烧完了。今日把章家拆成平地也寻不到什么。”
  她抬起下巴,点点傅母的方向。
  “看在老人家的份上,高抬贵手,给章家留个宅子?”
  凌凤池站在佛堂背面的废弃窄门边,沉静地倾听。大风吹起紫袍衣袂,围墙压下的阴影同时笼罩在两人身上。
  她口中吐露的,依旧还是真真假假,真假难辨。
  至少他自己今日说的,俱是事实。
  “吕钟攀咬你之处,比我告知你的种种还要严重得多。”
  “可以告知你的,我都说了。下面的,你该告知于我。”
  比如说——
  他注视向拆毁了一半的废弃窄道。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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