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云鉴 第232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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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青衣的人听罢面色顿寒,冷冽慑人又清霁如月的双眸在花雨石面上扫过,复又微敛。
  花雨石笑一声,转身行入洞中。青蓝人的两人跟随而入,只不言。
  洞窟内里相通,曲折蜿蜒,入口干燥闷热,越往内越觉潮湿阴冷。
  闻得一阵绮丽缠绵的软香,青衣人眉头立蹙。又行少许,跟随彩衣人身后入了石窟主洞。
  这时立即有两名容颜秀丽的女子上前来向着彩衣之人道:“宗主。”抬头之余瞥见彩衣人身后的青衣少年,都是一呆。
  花雨石复又勾唇,径直从她们面前行过。
  云萧与蓝苏婉亦快步而入,并不多言。
  花雨石一旋身在洞内铺就薄衾软甲的偌大石床上恣意落坐,抬头回看两人,以手指指了指石椅下方位于主洞中央的石桌石凳。示意云萧二人落坐。
  云萧与蓝苏婉依言而坐,肃面沉眸,双唇皆抿。
  “陪我睡。”未待云萧二人安坐到一刻,石床上的人仰首微微一笑,便对着二人悠声道:“你俩各陪我睡一晚,我便答应去益州为我那舍己为人、大公无私的师妹取出药蛊。”
  手自身下石床上抚过,彩衣的人斜眼挑眉望着他们,唇角轻轻勾起。“如何?”
  蓝苏婉呆愣愣地坐在石凳上,张着嘴,直着眼,傻了一般。
  主洞门前左右分立的两个女子望见,皆是手捂唇偷偷一笑。
  云萧手握麟霜剑身,牢牢按在面前石桌上,五指一点点蜷起。
  “如何?”
  “除了这一件……”青衣的人咬牙道:“二师伯有其他要求,云萧都尽全力应下。”
  彩衣的人望着他抿唇一笑:“若我说,只有这一件呢?”
  云萧垂眸凛冽,握剑的手微微抖。
  蓝苏婉“唰”的一声突然站了起来。“你……你好歹是我们的二师伯……”蓝衣少女喑哑着语声道:“怎么能提出这样无耻……又不堪的、的话来?!”
  彩衣的人立身而起,望着她便笑:“二师伯怎么了~你想说乱了辈份?还是乱了伦常?”
  两步走近蓝衣少女,花雨石伸手欲抚她的脸颊:“那是别人的道德桎梏,与我有何干系?我想不听,就不听;想不理,就不理。又碍着谁了?”
  蓝衣少女慌乱地避开她的手,眼中已有泪:“你……不能这样强迫我和师弟……”
  花雨石被她躲开手也未生气,复又轻笑道:“床第间的事讲究你情我愿,否则谁也不开心~师伯也不逼你们,你们大可住下来,好好考虑一番。便是拒绝,也无妨。”言罢转身垂手,当真走了开。
  “家师病危,一日也不能耽搁,若被病蛊吸尽血元便将命不久矣……”青衣的人抬头看着花雨石背影,凛冽道:“二师伯与家师毕竟同门,当真半点情分也无么?”
  花雨石驻步一瞬,偏了偏头:“若说有,我自己便觉虚伪矫作得很。那女人一直以来便是我最看不惯的……这样说,云萧师侄可明白了?”
  蓝苏婉含泪忧急道:“师父性情平和从不与人结怨……你……你作为师姐应当更知晓,却因何会讨厌我师父?”
  花雨石一声轻笑:“死水一样的人,是不值得我讨厌的,只是我也永远看不惯她的做派……把自己弄得跟圣人一样,衬得别人都成了小人。”
  蓝苏婉闻言一愣。“你……你这分明是……”
  “是什么?”花雨石回眸一笑,语声悠而冷:“她为武林可亲尝剧毒、为天下可中毒不治、为徒弟可下跪求蛊、为不相干的人亦劳心碌力,十数年如一日,不知苦不知倦不知厌……这样的人,还算人吗?她活着,又有什么意思呢?”花雨石眸中厌弃之色不加掩饰,“清云鉴传人又如何?到底还是个人,到她身上,就活成了半人半圣……这样只为天下只为别人活着的人,就像一滩死水,没有半点生气也无自我,一眼便叫人看透了。”冷冷勾唇一笑,她摇头道:“我也真是不懂,怎么还会有人崇拜她、仰望她、靠近她、被她吸引?难道还会有人想要跟她一样?真是可笑。”
  “住口!”云萧执剑立身,拧声道:“我师父的心境你又如何会懂!你不过是个淫(yin)乱无耻、只知伺蛊玩乐之人!”
  “哦?”花雨石回身看着青衣人,面上恣意而又冷媚:“我淫(yin)乱无耻又如何?伺蛊玩乐又如何?这便是我想要的生活,与旁人有何干系?你又能奈我何?”
  云萧看着她,冷冷道:“被人称作蛊妖也是你想要的?”
  花雨石一声冷笑:“蛊妖蛊仙又如何?不过是旁人的看法罢了,我缘何要在意?”
  “旁人的看法你不在意,但若所有人都如此作想,又如何?”
 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人,花雨石的面色忽是变了变,“若所有人都如此作想?你所谓的那些‘所有人’,我都不放在眼里。被我放在眼里的,无论我变成什么样,他想也不想。”
  云萧忽是凛眉。
  石洞内下时静默。花雨石驻步一瞬,转身离。
  “二师伯!”蓝苏婉忍不住咬牙唤住她道:“除了……除了……当真没有其他……其他……”
  花雨石扬声而笑:“挣扎什么呢?你们若是不愿意,拒绝便就好了~所有人都觉得你师父是对的,崇仰钦佩;我是错的,淫(yin)乱无耻。可就像我此前说过的,我不会逼迫任何人。只是你们有求于我,想救你们师父,便就考虑;若是无求,自然不用付出这代价。”花雨石冷嗤一声道:“因着你们师父无欲无求,便要别人也助人为乐?天下间可没有这样的理。”
  彩衣之人复又行出。
  “我可以答应。”青衣人上前一步,十指紧握,语声冷硬。
  “师弟?!”蓝苏婉瞠目惊声。
  花雨石驻步回眸,便是一笑。
  青衣的人垂目低声:“但我师姐是女子之身,早有婚约在身,关系清白,望师伯能放过……云萧可代她陪二师伯两度。”
  第237章 以身作池
  花雨石复又走回,伸指勾起了少年人下颚。“她如此抗拒,床第间想来也欢愉不了,师伯便依了你~”
  伸指轻抚青衣人额间纹络,花雨石媚声道:“这便是传言中风华绝世的美人世家南荣一氏的额印吧?不想会成为我那瞎眼师妹的弟子,真是可惜~不过确实不负盛名,虽是男子,亦可谓……倾国倾城~”指腹往下,撩过青衣人薄而色浅的唇,花雨石收指放于自己唇上,一笑媚人:“与你春宵两度,想来应销魂至极~”
  青衣的人面色只是铁青。
  ……
  入夜。
  蓝苏婉坐于一间简陋的小石洞内,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烛火,双手无意识地来回搓抚,越来越颤抖地厉害。
  ……
  岩壁主洞内。
  软香袭人,一只红烛燃在石桌上。
  花雨石斜倚石床薄衾之上,微微撩起腿上彩衣垂绦,雪白大腿一览无余,勾唇浅笑道:“解开衣服吧~”
  立身石床下方的青衣人将长剑放置石桌上,伸手慢慢解开了自己腰间束带。
  花雨石轻拍石床叫他走近,看着青衣人于床沿坐下。
  花雨石妩媚一笑,伸手入云萧衣内。“如此肃面做什?你师父实则已有二十又九,我虽还年长她一岁,可形貌皆如少女,你又有何不甘?”推开少年人胸前衣襟,花雨石指尖轻抚在他胸口。“且我自认容貌不在任意女子之下~”轻声笑罢,她复道:“你不知我一生钻研‘生、老、病、死’四味药蛊,其中忆生蛊可让人重忆此生;不老蛊可让人容颜长驻;渡病蛊可治宿疾百毒……你看我比你师父有水迢迢天鉴元力相佑,也不知胜过凡几……”
  青衣人蓦地出声打断了她:“你永远无法与我师父相提并论。”
  花雨石指尖微一滞。
  顿了少许,复又轻点揉抚:“如她这样一个哭笑也不会的假人,心像死的,人也像死的,又有哪里好?”
  “即便如你所说,她也胜过你千倍万倍,你根本不配与她相比。”
  “呵。”花雨石撑在石床上的那只手微微用了力,脸上怒极反笑:“把自己困在清云鉴下,做着天想让她做的任意事,断不开、抛不了、放不下,就像一个器具。该怎么做,就怎么做;怎么做对,就怎么对。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人。”
  花雨石幽冷道:“她要么这一生就这么当个圣人没一点意思地活完;要么,还是早点做回个人。否则,哪日心活了,一生却定了,天下人都忘了她也是个人……就可悲了。”
  青衣的人瞠目一瞬……复又拧声。“无论师父有心无心,择何路而行,我皆会随侍身侧,生即不离,直到死。”云萧冷冷抬眸看着花雨石,“而你,身边有人也似无人,永远不过是一个人!”
  花雨石收回了抚在他胸口的手,看着云萧。
  青衣人眼中厉声一闪而过,冷冽道:“即便是大师伯,看似温润温柔,心也只在我师父一人身上!”
  彩衣人五指一挣,霍然扬手。
  云萧眼角瞥见她抬手,指尖一动欲抓住,下瞬牙间一咬,复又蜷指未动。
  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石洞内。
  花雨石胸口微微起伏,冷目看着青衣人脸上指印与嘴角沁出的血丝,冷冷一笑:“我改变主意了。”
  蓝苏婉冲去岩窟主洞时,洞中红烛仍新,微微摇曳。云萧与花雨石已不在洞中。
  两侧侍立的年轻女子上前与她道:“云萧公子被宗主领去了蛊池。”
  蓝苏婉愣一瞬,心下先是微喜,下一刻蓦然惊震。
  ……
  微弱的惨叫声隔着青苔横生的石门传至云萧耳中,青衣的人立身花雨石身后,面容绝肃,微微抬眸。
  “你现在后悔,还来得及。”彩衣的人看了蛊池门前守卫的侍从一眼,示意其中一人上前打开石门。
  青衣的人只是一言不发。
  花雨石目中狠绝之意便也渐重。“走进这扇门后,你便再无后悔的机会,届时你就是跪下来求我,我也不会心慈手软。”
  石门机关被触动,缓缓向内推开。
  云萧目中沉肃:“今日我会任由你处置,全因你应下将往益州为我师父取蛊,若然你出尔反尔,来日我亦不会容情!”
  石洞内闷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浓重的湿气与腥味、药味。
  花雨石一声冷笑:“但凡我应下的,从不食言;但凡我指出的代价,也无人能逃开。”冷目回头看着青衣的人,花雨石勾唇道:“来此路上你应是听闻了,与我求取药蛊的人皆没有好下场……只不过他们好似都忘了,这下场我从来都是事前言明的,既是不愿,此前何必答应?!难道我的药蛊得来,就轻易得很么!”
  花雨石慢慢踏入不断传出惨叫声的石门内,口中悠冷道:“一般时候,我都会让他们自己选,要么入我乌云宗一生听候差遣,要么蛊池三日以身育蛊以蛊换蛊。那些中途忍受不了育蛊之痛而癲狂的人,大都就是像你这样,自视甚高却一触即溃。”
  石洞内,偌大的柱形圆池位于洞中央,深约十丈,池壁四周漆黑如墨,看不出是何材料,池边一侧有平缓的台阶,自下而上。池内以青石为底,阴冷潮湿,隐隐有雾气缭绕,别无他物……
  只一人形似少年,长发散乱,一只脚上被锁链所缚,跪趴在池中,双手抱紧自己不停抽搐,时不时发出已然低微的惨叫声,满面涕泗横流。
  花雨石向身后的侍从道:“解开阿兴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那蛊池中早已看不出白日形貌的少年抽搐中看到来人,顿时哭嚎不已,跪伏在地上对着花雨石一遍又一遍地叩头,间或呼救求饶,全无人样。
  云萧看着池中之人,目光禁不住微抑。
  一旁侍从熟练地带上面具、手套,却不走圆池一侧台阶,径直飞身而下,去解那少年脚上锁链,动作轻快熟练至极。
  青衣人的目光凝在少年青白渐紫的脚脖上。
  花雨石头也未抬道:“他入这池中不过半刻。”
  青衣人唇间已抿。
  解罢少年,侍从自顾飞身上来,仍未走那台阶,束手立身花雨石身后。
  而那全身痉挛的少年才一步步朝圆池一侧的台阶爬了过去,一边爬一边口中喃喃着语声。
  相隔虽远,云萧亦能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“谢谢姐姐”。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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