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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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谈思琅的答话声也越来越闷。
  床榻间的空气黏糊糊的。
  连榻边摇曳的灯烛也有点凝滞了。
  谢璟终于停了手:“可舒服些了?”
  谈思琅撇去脑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,半坐起身来、倚在床头,瓮声瓮气道:“辛苦夫君了。”
  继而再次夸道:“你当真是好厉害。”
  她本想说,若是谢璟未曾读书入仕,去做个推拿师傅也定能富甲一方。
  话未出口,又觉得这话不太好听,便咽了回去。
  虽只同床共枕了一月有余,但她能看出来,谢璟在朝中之事上是有自己的抱负与见解的。
  他不只是那个权贵口中手段狠厉的谢大人,他心中有自己的计较。
  她不该用这些事情来开玩笑。
  谢璟笑了笑,正欲开口。
  却见谈思琅思忖片刻,往谢璟身旁挪了挪:“今日你也走了那么多山路。”
  甚至下山时也没有坐山轿,比她还更累些。
  “不若,我也给你敲敲?”
  总不能只是他待她好。
  推拿她是不会,但给他敲敲腿拍拍背应该还是可以的。
  尚在闺中时,她也会为了撒娇,给母亲或是祖母敲腿拍背。
  第42章 心动(小修了结尾)
  谢璟一把握住了谈思琅的手腕。
  近乎凝滞的烛火在他眉心跳动。
  谈思琅呼吸一凝,不自觉地微微屈指,不知怎的,目光便落在了谢璟的眉眼之间。
  这位泰和九年的探花郎,果真是生得极好看的。
  跃动的烛光透过银红色的霞影纱,在他的眼尾压出一线胭脂般的绯红,因着他那双漆黑的眸中蕴着深潭之中方才会生出的凉雾,是以并不显得轻浮或是浅薄。
  但总归是与白日里那副清隽的模样不太相同。
  尤其是他眼尾那一颗极浅极浅的小痣,淡淡的灰色,在此间烛火映照之下,竟化作了琥珀色。
  谈思琅轻抿下唇。
  她就喜欢……他的不一样。
  不要谢大人。
  要只有她才能看见的谢璟。
  温柔的、纵容的、故作淡然的、莫名其妙吃醋的、甚至……失控的。
  这都是离了栖竹院,旁人见不到的。
  谈思琅拧了拧手腕。
  她读过很多话本、听过很多戏,还在嫁给谢璟之前喜欢过一个不甚重要的人。
  许是因为白日去了悉檀寺,听了许多善男信女为自己的姻缘祈愿,又或许是方才谢璟为她推拿时红纱帐中太过暧昧。
  总之,今夜灯火煌煌,蓦地回想起自春末订婚后以至今日的种种,谈思琅心底竟冒出了些从未有过的情绪。
  那酸酸涨涨的情绪大概算不上是喜欢。
  她说不上来。
  也许是一种别扭的在意?
  “夫人……”谢璟松开手,低声唤道。
  他本想着,今夜床榻间这般带着桃气春烟的氛围,最是适合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,引着夫人陪他贪欢享乐、共赴云雨巫山;可他尚未将那句“夫人可知,你我二人其实并未真正圆房”说出口,夫人便已将手抽开了去,徒留下他压着锦绣裀,无可奈何。
  他正在斟酌应该如何开口。
  也许,可以以推拿之后、身上又洇出了薄汗为名,邀夫人去院中的汤泉。
  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说,推拿配合汤泉,才能更好的解乏。
  那事总不能再拖了。
  九月中便是祖母的生辰,他想让她在那之前便成为真正的谢家夫人。
  他抬眼看向谈思琅,在心中唾弃自己的性急。
  继而又有几分窃喜,谈思琅在小定那日便戳穿了他的急不可耐,可不是一眼便看穿了他?
  这也算是一种缘分。
  却见谈思琅忽而倾身。
  谢璟的眼尾陡然一热。
  微涩的痒意自眼角漾开,他不由闭眼。
  黑暗之中,他似乎听到她口中的吞咽之声。
  是……她又吻了他吗?
  “谢璟。”他听见她在唤他的名字。
  谢璟闭着眼答话:“夫人。”
  他唇角微扬,犹在回味方才落在眼角的触感。
  湿漉漉的。
  像她的眼睛。
  谈思琅慢吞吞地问:“若是没有圣旨,你还会觉得我的傻笑有意思吗?”
  她把每个字都咬得很糊,整个句子黏在一起,好似一碗格外浓稠的红糖水。
  谢璟却是听得很清楚。
  无论是她说出口的话,还是她话语中暗藏的在意。
  他当即睁开眼睛,直溜溜地看向谈思琅,认真答道:“只要你是谈思琅,就会,与圣旨并没有关系。”
  一字一顿,说得郑重其事。
  他不是因为受人逼迫,才与她在一起;更不会抱怨她成日只知道撒娇卖乖、无趣至极。
  他明白她的顾虑。
  他为她这番顾虑而心生欢喜。
  毕竟,这大抵可以代表,她心中终于有了他的位置。
  却更为她这番顾虑难过。
  她这样好,本该大大方方、毫无顾虑地接受所有人的爱意;可裴朔的一句话,却让她也像他这样的俗人一样患得患失。
  却见谈思琅忽而咧开嘴角。
  “是这样吗?”
  “还是这样?”
  “又或者这样?”
  她脸上接连换了几种笑,眼中却有些黯然,看得谢璟鼻尖一酸。
  “我当真是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了。”谈思琅低声道。
  下一刻,她便被谢璟拥入怀中。
  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,温柔地安抚着她突如其来的情绪:“我记得,夫人很喜欢听《牡丹亭》,对不对?”
  谈思琅在谢璟衣襟蹭了蹭,闷声道了句“嗯”。
  她是喜欢。
  喜欢到日日都丢人地梦到《惊梦》那一折唱词。
  “小定那日,阳光正好、风也温柔,尚书府的蒙顶甘露是恰到好处的微微回甘,那日又是个极好的良辰吉日,夫人簪着一支极精致的发簪,在东侧间中与我相见,”谢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,温声道,“一切都刚刚好。”
  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而我待夫人,正如杜丽娘待柳梦梅。”
  他忍住眼中的酸意,将最后那句话说完:“夫人,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,就不再相信这些了,好不好。”
  对裴朔的憎恶之意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。
  他不敢去细想,春末夏初之时,午夜梦回之间,谈思琅曾多少次回想起过裴朔那句伤人的话。
  谈思琅吸了吸鼻子,抬起头来。
  恰好有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她的唇边。
  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。
  淡淡的咸味滚向舌尖,又滑向她心口,在她心间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水泡。
  是谢璟的眼泪。
  ……为她而落下的眼泪。
  “我明明已经问过你好多次这样的话了,我每次都不相信你,每次都问,”谈思琅轻声道,“你为什么不觉得我烦、觉得我无聊?”
  她又在无理取闹了。
  她还出尔反尔。
  分明早已下定决心,不要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,不要因为裴朔那句话而怀疑谢璟的用心,要和谢璟好好过下去。
  看,她确实一点也不好。
  谢璟答话的声音比平常更为温柔:“因为你一点也不烦,一点也不无聊。”
  “谈三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。”
  这话有些腻歪,谢璟却并未压低声音。
  无关他的蓄谋已久,也无关他那一大堆并没派上用场的引她爱上他的打算。
  他只是想明明白白地把这些话说给她听。
  不是想让她相信他编造出来的一见钟情,而是让她相信,这世上就是会有很多人,只需看见她,便会真情实意地喜欢她。
  这份喜欢,不是因为父母的逼迫、不是因为皇命难违的圣旨,只因为她是她。
  “喜欢制香也好、喜欢话本也好。”
  “笑也好、哭也好。”
  “礼尚往来、待人热忱也好,心有顾虑、谨慎处事也好。”
  “撒娇也好、卖乖也好、缠着人耍赖也好。”
  “总之,都好。”说到最后,他又带了一丝鼻音。
  他这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。
  他今日这般,着实是有些丢人了。
  也不知夫人可会介意。
  却见谈思琅忽而仰头,再次吻向谢璟的眼角。
  这次,她没有再吻他眼角的小痣。
  她在笨拙地舔舐他眼角尚未干涸的眼泪。
  她还低声道歉,说往后不会再这般了。
  她也不知是为何,今夜就是特别想再次向谢璟求证。
  很想、很想得到一个答案。
  谢璟眼睫轻颤,轻轻拍着她的背脊:“只要夫人想问,那就直接问。我不介意的。”
  “夫人,在我这里,不需要有任何顾虑。夫人若是对我的心意心存疑虑,那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。”
  
       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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