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“不要,”谈思琅道,“我说了是最后一次,就是最后一次。”
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。
她心道,皇帝陛下果然是这世间最英明神武的那个人。
却见谢璟再次伸出手去,扣住谈思琅的手腕,侧耳静听她的脉搏声。
他似乎听到了心动之时的声音。
像是雪霁春来,尚且还飘着几块浮冰的溪流,淙淙湲湲地往春光最盛处流去。
但愿不是他又在自作多情。
毕竟……他还算是了解这声音。
应该没有听错。
而且,他听到谈思琅放软了声音说:“你为什么这么好呀?又会读书、又会做官、还这么会喜欢人。旁人若是知晓,岂不是得嫉妒死了……”
谢璟心中一荡。
她待他,至少已有了半分好感罢。
这便够了。
在他看来,夫妻相处,本就不是一架左右相衡的天平;只有他这边放入更多的分量,才能让她那一端高高翘起,只需一抬手,便能摘下九霄之上的星。
情到浓时,他希望她与他成为共犯;但清明之时,他还是希望她能永远高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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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二人折腾了一番,俱都彻底没了睡意;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床榻边,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。
过了好一阵,谈思琅倏地一笑,而后主动抱住谢璟,甜声道了一句谢,复又轻声说道:“对了,方才我说要为夫君敲背捶腿的。我在那叭叭叭地说了一大通,险些把这事给忘了。”
“说好了要答谢夫君的。”
话音未落,她已往床榻内侧翻了个身,跪坐在谢璟身后,继而双手握成空心拳,不轻不重地捶打起他宽厚的背:“是不是也该让你趴着才对?”
谢璟腰间一紧,几度张口,都未发出声音。
好半天才答了一句:“这样便好。”
谈思琅问:“我力气是不是太轻了些?”
谢璟沉声道:“夫人尚还不困吗?”
虽然谈思琅正跪坐在谢璟身后,谢璟根本看不到她,但她依旧重重点头,答道:“不困。”
可能是尚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味来,此时的她甚至有些兴奋。
谢璟转过身去,将谈思琅捞入怀中。
他垂首吻了吻她发间的香气。
谈思琅一愣,抬眼看向他:“怎么了?”
“想抱抱夫人,”谢璟道,“每当这种时候,夫人的眼里便只能看到我,我就很欢喜。”
谈思琅软绵绵地推了一下他。
谢璟笑了笑,咽下腹中燥热。
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贴在一起。
谈思琅觉得,自己的心跳声都落到谢璟的心间了。
她细声细气地说:“我答应过你的话,都作数。”
她是指回门那日夜里答应谢璟的。
谢璟先是一愣,继而便道:“夫人既是不困,不若去院中的汤泉看看?”
第43章 鸳鸯
谢璟把玩着谈思琅寝衣间的腰带,说起汤泉时的语气比程嬷嬷叮嘱小厨房煲的鸡汤还要淡。
谈思琅险些被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糊弄过去,正要点头,却是想起:“可这都什么时辰了……”
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。
“可夫人并不想现在便睡下,”谢璟一脸笃定地回答,“左右还在节日。”
往日里这个时候,她就算没有睡下,也早已哈欠连天了,但今日她眸光清明,显然是因为方才那一通而没了困意。
也许也有昨日睡了太久的缘故。
谈思琅轻“唔”了一声。
谢璟不似往常那般故意示弱、以退为进,而是勾着谈思琅的衣带,任由它在自己食指绕了几圈,不急不躁地等着谈思琅回答。
谈思琅尚还偎在谢璟怀里。
她微微仰头,尽量压下嘴角的笑意,故作正经道:“我觉得自己好像那种学堂里带坏别人的坏学生欸。”
谢璟眉梢轻挑。
谈思琅眨了眨眼:“我想,夫君以前既没有在府外等过日出,也没有大半夜的什么都不做、跑去泡汤泉罢。”
小时候,她总听人说,那位谢家郎君,满心都是课业,从不参与少年们之间的玩乐;后来又听父亲说,谢大人常常入夜时分还呆在大理寺中,实在是后生可畏。
现下他们成了婚,一到休沐,谢璟却是总跟着她到处玩乐。
好坏。
但好开心。
谢璟松开谈思琅的腰带,转而握住她的手,不自觉地摩挲着她的手背:“所以夫人想去吗?”
谈思琅将脸埋入谢璟怀中,不去看他。
她当然想去。
她从来都是怕闷爱玩贪新鲜的性子。
她方才说谢璟没做过那些事,其实她也没做过。
谢璟道:“汤泉亦是解乏的。夫人只是想让整日都埋在卷册中的书生歇息一番、劳逸结合,怎能算是坏学生?”
谈思琅贴着谢璟的衣襟偷笑:“还书生呢。”
分明已经是腰系金鱼袋的朝臣了。
谢璟心间一跳,动作温柔地拨弄着谈思琅披散的长发:“夫人不喜欢书生吗?”
谈思琅没接这话。
她在谢璟怀中翻了个身,头枕在他膝上,仰头看向他:“能再备些吃食吗?”
她是不困,但有些饿了。
晚膳那顿素斋,实在是不太顶事;若是此时就睡下也就罢了,一阵要去泡汤泉的话,她还是想再用些吃食的。
得了她并不直接的答话,谢璟放下心来,面上却是不显,只勾了勾嘴角,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
水果、糕点、牛乳。
府上的厨子平日里也无事可做,养着他,不就为了这么一两日?
却见谈思琅伸出双手,一把环住谢璟的肩,想要借力坐起身来。
谢璟眸光微动,顺势垂首,恰好在她起身那一刻吻向她的眉心。
谈思琅“哎呀”一声,已懒得理会他这般模样。
谢璟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我去吩咐人准备一番。”
谈思琅在榻边坐定,晃了晃腿,从鼻尖哼出一声“嗯”来。
谢璟道: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他顿了顿,用了一个谈思琅不甚熟悉的称呼:“谈淑人。”
谈思琅一愣。
“忘记告诉夫人了,中秋前那日,圣上已批了我请封诰命的折子,待到休沐过后,翰林院便会撰拟诰书,”谢璟站起身来,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,“往后入宫朝贺之类的事宜,都需要辛苦夫人了。”
他本是想等到诏书下来,再告诉谈思琅的。
毕竟只是淑人而已,算不得什么的。
他会为夫人挣来更风光的诰命。
会尽快。
但今日他实在是有些欢喜,便没压抑住那点邀功的心思。
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,像个呆头呆脑的毛头小子,莽撞又痴傻,实在是不够讨人喜欢。
哪知,他却听到谈思琅道:“好奇怪,我为什么觉得你很……”
很怎么?
他看向谈思琅。
“……很厉害。”谈思琅讷讷道。
其实她是想说,方才谢璟说话时那副故作淡然的模样,很……可爱。
但总觉得这词放在谢大人身上有些奇怪。
她拉了拉谢璟的衣角。
谢璟:“怎么了?”
谈思琅双手搭在膝上,楚楚臻臻地看着他,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惊喜嘛,还是不要说出口了。
她可不像他。
哼哼。
谢璟俯身,亲了亲她的脸颊,又为她披上一件外衫,这才道:“我一阵就回屋中来带夫人去汤泉那边,等我回来。”
谈思琅轻轻颔首,待谢璟已经走出了几步,方才开口:“想要方才那个蜜桔。”
而后笑吟吟道:“我等你回来,谢、书、生。”
能为夫人请封诰命的书生哦。
谢璟没回头,只朗声答了句“知晓了”。
谈思琅将自己埋回软枕之间。
和谢璟相处,好像……真的不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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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璟屏退了庄子中的所有下人。
他一手提着一盏绘有连理枝纹样的羊角灯,一手牵着谈思琅,往主院西侧的汤泉处行去。
秋色深深,夜色浓浓,□□间只余下蟋蟀蛐蛐之类的秋虫的叫声。
“好开心!”谈思琅忽然开口,“这几日都。”
谢璟道:“那便好。”
能直接把开心说出口,那便更好。
他会尽力,让她一直都能这样开心。
“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开心?”
“只要是开心便好,不需要深究缘由。”
“谢大人说话好端着呀,”谈思琅打趣道,复又兴致勃勃地说起,“我家也有一处庄子是有汤泉的,以前我很是喜欢,但家中长辈总鞜樰證裡是有太多事情要忙,便也很少有机会去。”
谢璟沉吟片刻,方道:“往后夫人若是想来,不用等我休沐。记得多带几个侍卫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