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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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除此之外,少年心性不定,最容易被利用。”
  洛迎窗没说话,因为风眠已经把她所想全部抖落了出来——从被官府的人盯上的那一刻起,洛迎窗就在盘算着如果将他们不动声色地拉下马,再嫁祸到其他人身上,思来想去,楼玉卿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  官府贪污的证据很好搜集,毕竟洛迎窗早就笃定他们身上一点都不干净,而恰恰顺着蛛丝马迹寻找线索是流筝最擅长的事情,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  洛迎窗之所以选择今日宴请四方,假意示好,不过是想择清关系,毕竟她从未与楼玉卿有过任何交集,任谁也不会想到,楼玉卿上奏官府之人贪腐的证据,是风眠秘密买通了他周围之人,不经意间偷偷透露的。
  比起找出提供这些证据的人是谁,依照楼玉卿的个性,他更看重的是证据所呈报的事实如是。
  洛迎窗用看似无辜的六殿下将那群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这里分散开,装作自己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商贩而已,同时,也让虎视眈眈盯着太子之位的众人,注意到了这位小殿下的存在——他的身上,同样流着皇室血脉,在昭武帝驾鹤西去之前,皇位由谁继承,都尚且未知。
  楼下的吵嚷声不绝于耳,洛迎窗有些烦躁地推开窗户,厌恶地盯着那群寻欢作乐的官爷,又狠狠地合上了窗子。
  不管大昭朝中如何暗涛汹涌,她的目的,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罢了。
  “盯紧楼玉卿,必要的时候,给他添一把火。”
  话毕,洛迎窗便已经换了副虚假的笑容,再次融入到这一派荒诞的歌舞升平之中。
  几日后,六殿下楼玉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呈递官府一干人等贪污受贿的证据,狠狠参了他们一笔,昭武帝下令彻查此事,而心满意足的楼玉卿全然没能觉察到身后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。经此一事,年纪轻轻的大昭六殿下为大昭挖出了一颗埋藏已久的毒瘤,国库收回大量财产,昭武帝不吝赞赏了小儿子的劳苦功高,又委任了许多其他事务,风光无限,朝中人人附和,却并非人人表里如一。
  程雪案站在群臣之中脸色凝重,只觉得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。
  当晚,上次争吵过后不欢而散的韩煦便再次找上了门,看那脸色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,但程雪案现在心思正乱,只是摆摆手,让祈明给韩煦上杯茶,便撑着脑袋侧坐在案台前,想听听韩煦究竟有何贵干。
  韩煦也不同他兜圈子:“阿雪,贪污案之事你如何看?”
  不出他所料,韩煦果然是为此事而来,程雪案疲惫地按了按鼻梁,漫不经心道:“六殿下聪慧有魄力,一下子便捋清线索抓住把柄,让那些贪赃受贿的官吏哑口无言,实乃大昭之幸。”
  韩煦却严肃地皱了皱眉头,言语间有一些责备:“阿雪,你知道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。”
  “哦——”程雪案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,半睁开一只眼睥他,“那你想听什么?”
  韩煦戒备地盯着他,那眼神厌恶到仿佛在看向一个罪大恶极的陌生人:“此事与你有关吗?”
  程雪案定定地看了他几秒,然后收回了眼神,无所谓地喝了口茶,没回答他。
  韩煦却并不放弃,搬出来两座似乎能镇压住程雪案的大佛:“阿雪,你认真回答我——这也是我爹和阿姐的意思。”
  “他们的意思?”程雪案冷冷一笑,“他们意欲何为啊?”
  韩煦不知道程雪案怎么就突然如此不受管教,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襟危坐,义正言辞地注视着他:“阿雪,朝廷个中关系盘根错节,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,你年纪尚轻,不足以看清其中利害关系,爹爹和阿姐也是怕你站错了队,惹来杀身之祸……如今局势
  尚不分明,你万不可表露出一点偏颇的意思,让其他党羽忌惮于你,再赶尽杀绝。”
  程雪案听出了韩煦的意思,只觉得好笑:“你以为,是我在为楼玉卿搜集那些证据,好让他在朝廷之中崭露头角,以动摇楼玉骨的太子之位?”
  “阿雪!”
  韩煦怒斥一声,戒备地环视周围一圈,生怕隔墙有耳被听了去,毕竟有些话心知肚明便可,若是当面戳穿,反而招致祸端。
  程雪案懒洋洋地坐起身来,眯起眼睛盯着韩煦,竟然一时有些不认识这个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,声音里半分苦涩半分可悲:“你们是怕我站错队葬送了自己,还是怕我为所欲为威胁了太子?”
  “阿雪,我们不会害你的。”韩煦见程雪案如此,便轻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道,“前阵子你因为与太子殿下的争执而被冷落,我知道你心有怨气,再加上我一时冲动,跑来质问你到底将洛姑娘置于何地,或许双重压力之下,让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……我承认,在这件事情上,也是我思虑不周,你与洛姑娘,充其量只能算得露水情缘,是我误以为你不知轻重过界干涉了,但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,不要一错再错了。”
  洛姑娘……
  本来程雪案还能耐着性子听韩煦念念经,但他突然提起了洛迎窗,不由又让程雪案一阵烦躁。
  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。
  程雪案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,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,但祈明见了说什么也要包扎一番,到现在还在坚持给他换药。
  程雪案盯着自己受伤的手半天都没说话,韩煦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他那只手,不由皱皱眉,语气里找回点手足间的关切:“你的手怎么了?又去打架了?”
  程雪案淡然地将手收回了宽大的衣袖里,没什么情绪道:“练武的时候误伤了而已,无碍。”
  韩煦听罢,方才的怒气顿时被担忧覆盖,眉头越皱越深,颇有中书令大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又不忍过于苛责,只能语重心长道:“阿雪,你不是小孩子了,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?”
  眼瞅着韩煦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唠叨,程雪案倏尔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煦道:“你今日所言我都记下了,若是没旁的事,就先回吧……我有些乏了,想休息。”
  韩煦怎么会听不出程雪案语气里的送客意味,他知道程雪案虽然看上去有时候不着边际,但在大是大非上至少还是听劝的,虽然他也不清楚今晚这一番话,到底被程雪案听进去了多少。
  于是,韩煦临走前向程雪案发出了邀请,希望他找个空闲的日子回中书令第吃顿饭,也好让中书令大人韩持能在朝堂之外的地方,同他话话家常,只是程雪案没有立刻应下,甚至连敷衍也没有,便让祈明送客了。
  独自一人在屋内独饮的程雪案突然垂下眼再次望向自己的手,缓缓拆下了缠绕的绷带,露出已经结痂的伤疤,凛冽的目光灼热着那道伤口,倏尔,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抠破了结成的痂,鲜血再次涌出,可他却还觉得不够,又猛地砸碎了茶杯,拾起其中一枚碎片,覆盖上原本的伤口,一用力划了下去,那只手瞬间血流不止。
  然后,他只简单地从衣角处撕下一块布料,胡乱将淌血的手包裹了一圈,便起身离开了平兀侯府。
  不多时,程雪案再次轻车熟路地翻进了洛迎窗的窗子。
  人不在,中央的圆桌上却摆满摆满了烛台,仿佛早就料到了程雪案的到来,然后特意整了这么一出欢迎他。
  程雪案觉得莫名其妙,缓缓靠近圆桌,拾起了其中一支烛台,光影映照在他骨骼分明的侧脸上,火光摇曳,屋内静得只能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。
  不,他明明感觉到还有另一道与他频率不同的呼吸,正与他共处一室,近在咫尺。
  什么人?
  程雪案当即警觉起来,沉下那双越发漆黑的眼眸,在身后的黑影即将覆盖住映在他脸庞上的烛光时,他猛地侧开身,动作迅速又精准地反扣住那人的喉咙,逼近几步,将其死死抵在了床柱上,而那一桌的烛台也因剧烈的晃动在刹那间直接滑落在地,火势随即而起,气势汹汹。
  “着,着火了——”
  程雪案方才看清那人的脸,下一秒,便因为女人的惊呼瞬间失了神,视线直接被一地的烛火吸引了去,跳跃的火影倒映在他的眼底,他下意识松了松手下的力道,与此同时,剧烈的火光燃烧在女人惊恐的瞳孔之中,她望着那片逐渐蓬勃的火势,不由顺着床柱滑落在地,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,甚至忘记了扑救或逃亡。
  程雪案回过神来望她,那模样简直跟当晚在范家别院的火海中一模一样。
  那一刹那,他心里的某一处角落突然被什么触动了,后知后觉地不自主便蹲下身来揽过了她,轻抚道:“别怕,我在这里。”
  火势并没有肆无忌惮的蔓延,程雪案短暂安抚了一下洛迎窗,便迅速扯过柜子里存放的厚毯子,直接覆盖住火焰,好在烛火点燃的范围并不大,惊慌只在那一瞬间。
  程雪案将窗户完全打开,让剩余的烟雾四散而去,还没来得及安抚洛迎窗,就听见门外响起了焦急的敲门声,大概是春风酒楼的人瞅见了烟雾,担心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  
      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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