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君妻 第3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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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杨氏看着她的模样,知道她也是惊慌的,倒也没有责怪,只是小声说道:“别怕,我会让娄嬷嬷一直在外面候着。”
  杨氏这一番话将沈莲岫昨日自己的盘算全打乱了,她想着能一直不圆房,到了那一日好聚好散,似乎也终究是不可能的。
  面前的杨氏正一脸殷切地看着她,沈莲岫咬了咬下唇,终于点了一下头。
  杨氏脸上的神色明显一下子松动了,她舒了一口气,又对沈莲岫道:“回去之后你先别和二郎说这事,悄悄办才是,二郎性子有些傲,没什么倒还好,若是他的身子真有什么,我怕他心里过不去,懂了吗?”
  沈莲岫只得心一横,道:“懂了。”
  第3章 回门 手心火热地往他的胸膛上一推
  这一日,从杨氏那里回来之后,沈莲岫整个人就飘飘忽忽的,明明昨日才是成亲的日子,可今日竟比昨日还要紧张害怕。
  才刚来周家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过,就这样游魂似的到了天擦黑的时候,濯心斋开始摆饭,沈莲岫看着她们掌了灯,才慢慢吞吞往外间走。
  周临锦已经坐在了食案前,他这一日也并没有与沈莲岫黏在一起,沈莲岫回来的时候,他就已经去了自己的书室,眼睛看不见也不能再看书写字,便让随从念给他听,只有晌午用饭时露了面,用完后也不歇午觉,又一头钻进了书室。
  这倒让沈莲岫悄悄松了口气。
  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临锦,就一味只是勉强,不见面倒让她松快舒坦些。
  听见她过来的声音,周临锦只是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略点了点头,待菜上齐了之后,两人便开始用饭。
  周临锦吃饭的样子很斯文,虽然看不见,动作不快但也不拖泥带水,沈莲岫悄悄看他,只见他要等把饭食夹稳了才送入口中,然后仔仔细细地咀嚼再咽下去,都这样了也不会让汤汁溅到碗碟外面。
  晚食之后,周临锦并没有再去书室,待消了食,他便去了次间沐浴。
  沈莲岫倒比他要早一步洗漱完,才刚坐到镜台前梳头,娄嬷嬷便过来了。
  沈莲岫清楚,杨氏虽然说是让娄嬷嬷来帮她,但这只是说好听的,实则是让娄嬷嬷来盯着她,究竟有没有按之前说的做。
  有些事情杨氏是不好直接教儿媳的,娄嬷嬷便与沈莲岫道:“小厨房里炖了汤,这会儿已经好了,等郎君好了之后,你就端给他喝下,然后引着他到床上去便是。”
  沈莲岫问:“这汤是……”
  “没放什么东西,娘子放心,用那种补药也伤身,夫人是不会做的,”娄嬷嬷道,“只是寻常的补汤,娘子别让郎君今夜再往软榻上去,两人先坐到一处,然后娘子主动一些也就成了。”
  不一会儿,周临锦过来,照旧像昨夜那样,娄嬷嬷等服侍的仆婢们都退了出去,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。
  周临锦自然不知白日里杨氏和沈莲岫说的话,刚想让沈莲岫牵着他去软榻上歇下,没料到沈莲岫却已经拉他在桌案便坐下,然后说道:“这几日天气也不暖和,郎君喝了汤再睡。”
  “喝汤?”周临锦蹙眉。
  沈莲岫解释道:“是夫人特意让小厨房做的。”
  周临锦笑了:“我从来不在睡前饮食。”
  他这样说,沈莲岫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,但周临锦说归说,却好像并没有要为难人的意思,还是让她把汤递到了他手上,然后囫囵喝了几口才放下。
  用茶水漱口之后,沈莲岫想起娄嬷嬷方才教她的,鼓起勇气直接将周临锦牵到了床榻上坐下。
  周临锦立刻便觉察到,问:“怎么是这里?”
  他这一开口,沈莲岫的脸颊上便飞起了一片淡淡的桃红,好在是周临锦看不见,她才不至于更窘迫。
  面对周临锦的发问,沈莲岫也不解释了,想起娄嬷嬷还在房门外候着,甚至还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,她便心一横,学着之前从画册上学来的样子,僵着一只手,又手心火热地往周临锦的胸膛上一推。
  周临锦看似清瘦,但实则身上肌肉结实,宽肩劲腰,岂是沈莲岫推得倒的。
  他看都不用看,一下子就攫住沈莲岫的手,并没有用力,只是用了虚劲。
  沈莲岫的脸更红了:“郎君……”
  她叫了一声就停了下来,周临锦眼下的动作明显是不想她继续下去,可以说是拒绝了她,这本来其实倒也没什么,可是她是替沈芜瑜嫁给周临锦的,将来若是事发,周临锦再想起今时今日恐怕就不是这个滋味了,岂不是她为了绑住他,才急于圆房?
  不行,得把事情先说清楚。
  沈莲岫微微往后仰着,然后坐直了身子,不动神色地离周临锦远了一些,接着便说道:“夫人发现我们昨夜并未圆房,所以便让我……郎君,夫人也是担心你的身子是否会因为毒物而有所毁损。”
  “哦,”周临锦听了之后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,没有一点波澜,沈莲岫揣摩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,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,又听见他说道,“母亲一向知道我不在睡前饮食这个习惯。”
  沈莲岫先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,愣了片刻才回过味来,原来方才他说自己没有睡前饮食的习惯之时,就已经猜到了杨氏那里有什么打算。
  他还说一半藏一半的,直到自己出了手才把话给说完整了,沈莲岫觉得他是故意在逗弄自己,不过也总算是松了口气,好歹没让周临锦误会。
  但沈莲岫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,娄嬷嬷还在门外,她没有完成杨氏交代的事情,杨氏特意叮嘱了她不让她告诉周临锦,她却全都给杨氏抖落了出来,这一件两件的,也不知杨氏知道之后会不会生气。
  若是杨氏也是继母陈氏那样的人,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。
  心里这样想着,愁色便也爬到了脸上。
  周临锦自然是看不见她的神色的,但面前的人长久没有说话,他也觉察出来了。
  “不用担心,”周临锦的语气重带出了一丝叹气声,“母亲那里我自己会去解释,至于另外的事……”
  他稍微停顿了一下,没有神采的眸子朝沈莲岫的方向望去,奈何根本无法看见对方此刻的神情,便只好继续自顾自说道:“你我之间虽有一面之缘,但你或许当时也并未留意到我,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,而现下我又双目失明,若是就这样圆房,未免过于仓促,等日后互相了解之后,也不算迟。”
  沈莲岫眨了眨眼睛,无声地笑了。
  既然他自己暂时没有那个心思,那就是最好的。
  她既不用担心他哪日想到要圆房了,又不用去应付杨氏了。
  沈莲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,小声对周临锦说道:“娄嬷嬷还在外面。”
  “她自己会走的,”周临锦道,“睡吧。”
  于是这一夜,依旧像昨夜那般睡下。
  翌日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。
  沈莲岫与周临锦一同坐上马车,周临锦很快便在那里闭目养神,而沈莲岫则是心事重重,也乐得暂时没人搭理她。
  回沈家,竟比昨日见周家的人还要紧张。
  沈家并不显赫,可好歹也有那么一大家子人,陈氏虽然御下有方,定能死死管束住上下那么多张嘴巴,可难保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被周临锦发现。
  不过……
  沈莲岫蹙起眉心,若真是今日被拆穿了她替嫁的事,倒也未必是件坏事,只是不知那个四十多岁的富商重新找好了填房没有,否则陈氏又要把她嫁过去。
  她忍不住叹气。
  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认命也不是,不认命也不是。
  听见她叹气的声音,周临锦的眼皮子动了动,但没有睁开来,反正他也看不见,而那边沈莲岫正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,一点都没有发现周临锦这细微的举动。
  他的眉心同样微微蹙了蹙,不过很快就舒展开,不会让人看见痕迹。
  还没到家就唉声叹气,恐怕是真的舍不得家中父母,所以未相聚就先想到了别离,成亲这几日她应该也一直在心里念着,只是没有表现出来,甚至是表现出来了,可是他却看不进。
  周临锦失落片刻,随即又敛去自己的神色,先是轻轻咳了一声,才道:“若是想家,以后时常回来便是,我不会拦你。”
  沈莲岫冷不丁听见他说话,才知自己已被他“看”在眼里,一时便有些懊恼,只是他又是好意,便只得胡乱点头:“嗯,我明白……”
  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,她又不是真的想回沈家来,但那些话又不能与他说。
  方才他不说话还好,一说话她的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巨石。
  周临锦也听出她话里的敷衍,但只当她是心里乱,便也没有计较,继续在那里闭目养神,不再打扰她。
  很快沈家便到了,陈氏身边的仆婢们将他们一路引进来,沈冀和陈氏早已经在堂前等候。
  虽然周临锦看不见,但陈氏还是要做出一副与沈莲岫母女情深的模样,携着她的手进了厅堂,等到入座之后才放开。
  陈氏笑吟吟地问了沈莲岫和周临锦二人一些话,左不过都是这几日好不好的,二人一一答了,倒也没出什么错。
  陈氏说完,便轮到沈冀,沈冀从方才他们进来开始,便一直不如陈氏那边热络殷勤,只是兴致缺缺。
  但在陈氏的眼神示意之下,沈冀还是与周临锦聊了一阵子,末了又道:“我们家大娘也是好女郎,你以后莫要辜负了她。”
  沈莲岫此时正端了一杯茶呷着,却见陈氏的脸色蓦地一变。
  而周临锦的反应却比她们还快,已经问道:“她在家中排行第二,怎么是大娘?”
  闻言,沈莲岫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,手中的茶杯差点摔下去。
  陈氏千防万防,却是沈冀说漏了嘴。
  周临锦已经起了疑。
  那边陈氏恶狠狠地瞪了沈冀一眼,沈冀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,就在这电光火石只见,沈莲岫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。
  既然已经出了岔子,她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和周临锦坦白了算了,也免得再胆战心惊了。
  第4章 乳名 你的乳名叫作阿圆?
  沈莲岫放下手中的茶杯,来不及整理思绪便要立即开口。
  谁知陈氏脑子转得更快,已然抢先了她一步。
  “是排行第二,家中还有一位长女,”陈氏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,但嘴上却利落,“但长女莲岫非我所出,更是长到十来岁才认回来的,在她回来之前,瑜儿就是家中长女,我们也一直叫她‘大娘’,就这么叫着也叫习惯了,有时没改口就会叫错了。”
  沈莲岫张了张嘴,眼神黯淡下去。
  也怪不得陈氏能那么快就想出话语来应对,她这话有一半不是虚言,就算去外面打听,也出不了什么错。
  在沈莲岫这里陈氏是她的继母,可陈氏自己却一直不这样认为,她总说自己是沈莲岫的嫡母,而非是继母。
  当年沈冀年少时去寿州老家祭祖,然而途径陈州是却遇到动乱受伤,被沈莲岫的外祖父所救。那时兵荒马乱,时局动荡,沈冀伤好之后只能一直滞留沈莲岫的外祖家中,很快与沈莲岫的母亲余氏渐生情愫,眼见动乱久久未能平息,而陈州等地与京城的消息也已阻塞中断许久,沈莲岫的外祖父便做主让他们成了亲。
  等到沈莲岫出生之后,那时叛乱已被诚国公周昌平定,各地也渐渐恢复过来,没多久沈冀便说要先回京城看看,安定之后再和家人一起来接妻女回去,因当时沈莲岫尚在襁褓之中,而前路也有风险,余家便顺理成章同意了。
  结果沈冀一去就没再回来。
  余家托人前去京城打探,才得知他回去之后很快便重新娶了一房妻室,也就是陈氏。陈氏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出身,但陈家豪富,而余家只在陈州当地行医为生,根本不可比较。
 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,余家便再也没人提过沈冀,就连余氏也从来不在沈莲岫的面前提起她的父亲。
  直到沈莲岫的外祖父和母亲相继去世,余家也没什么人了,沈莲岫才被余氏临终前托付的人给带到了京城,找到了沈家。
  沈冀倒没有不认她,陈氏当时闹了几天,后来发觉没用也就不闹了。陈家在当初说亲之前就知道沈冀娶过妻子,只是沈家不肯承认余氏,而在与陈氏成亲之后,沈冀也提过要把余氏母女接回来,但陈氏连余氏做妾都不允,如今余氏已然身故,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女儿,陈氏也明白终归不能把人赶出去,否则传出去没面子,只好捏着鼻子让沈莲岫回来了。
  但陈氏还是坚持,余氏是妾,她才是原配正妻。
  甚至在当初给女儿取名字时,陈氏都坚持要取“芜瑜”,芜瑜无余,没有余氏,这还是沈莲岫从沈家一些年长的下人口中听来的。
  沈莲岫刚回来的时候年纪还小,明知道陈氏不喜欢她,却还是要在母亲的事上与陈氏杠上,结果最后吃苦吃亏的只是她,陈氏都不用怎么折腾她,只要随便找个管教的由头,把她关在房里,不让她出去也不给东西吃,再搬空她的被褥,没几日沈莲岫就受不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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