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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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众人这才改道,艰难朝那处爬去。
  山洞的洞口比预想中还要宽大,足有十米。扒开门口的积雪,才算暂时避开暴雪。外头的风依旧如虎啸猿啼,可几人早已体力不支。尤其是东东,哪怕强撑着不开口,后半段若不是周野拉着,他怕是早摔下山去。
  还没走到所谓地宫入口,他们四人的小队已是折损大半气力,狼狈至极。
  四人分工,黄灿喜和东东留下扎营,周野与余新进洞探查是否有危险。
  黄灿喜心不在焉地支起帐篷,手上动作机械,直到东东喊了她好几声,她才猛然回神。
  “你怎么了,灿喜?从刚才开始,你就怪怪的。”
  东东将锅具翻出来,架火准备烧水,狐疑地盯着她,“难不成,老板和你说了什么?”
  黄灿喜欲言又止,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,最后低声问:“东东,如果我把瓦片都收集完,你和大家……会离开ecs吗?”
  东东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:“怎会?你难道一直愁眉苦脸是因为这个?”
  他火苗映着脸庞,笑容带着点笃定,“老板虽然还有别的事,但对他来说,人的百年不过眨眼。经营ecs,对他而言,大概就跟收租一样清闲。”
  黄灿喜却没笑出来,只追问一句:“那他说的‘最多三天’呢?”
  东东先是“啊”了一声,像是想起什么,“啊、是这件事啊。”
  可接下来无论黄灿喜再怎么追问也不肯再开口。
  洞里火光腾腾,越烧越闷。黄灿喜心烦意乱,借口要去上厕所,披上外套就往外走。
  一出洞口,风雪扑面,冷意裹身。她猛吸一口气,反倒觉得心里清明了些。雪势比之前小了许多,厚重云层裂开一条缝,隐隐透出一角墨蓝色的天空。
  她正琢磨着地图,余光猛地又瞥见雪影中的那行怪人。
  她屏住呼吸,向前走了两步,看得更清楚。那些人身形高瘦,步伐整齐,如一条黑色长蛇蜿蜒在山脊间。
  不像朝圣者,也不是牧人,更不像旅客……他们的身影裹在宽大僧袍里,面容全被兜帽遮住。
  黄灿喜心头一紧,几乎是本能地喊:“东东!”
  可一回头,她整个人僵住!
  来时的路不见了,山洞竟凭空消失。
  “东东!”她声音被风雪搅散,呛得满嘴冰渣。慌乱间,她想找回原路退回,可四周只剩一片滚滚翻涌的白,天地在顷刻间改换。
  她竭力压住慌意,咬牙往前走了几步,果然还是空茫一片。背包留在洞里,手里连点干粮和水都没有。若真迷失在这山里,那就只有一条死路。
  “东东!!”她嘶声喊,风雪却将声音生吞。
  猛地一转身,反方向的不远处里,竟显出一个洞口。
  那洞口的大小与他们的据点相似,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同,像是同一副模子里翻铸出的另一半。
  她心里直打鼓,手忙脚乱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,在身边的巨石上刻下一个三角形。呼出的气在唇边结霜,她深吸一口,攥紧地图,硬着头皮走向那洞口。
  然而还没靠近,里面竟迎面走出一个人。
  “黄工,你怎么在这?”
  余新满头大汗,眼里全是担忧,见到她时才长舒了一口气。
  “你出去太久,大家都担心你迷路。”
  不对——
  黄灿喜猛地退后一步,全身血液像是被烧开一样往四肢奔涌,呼吸急促得胸膛发痛。
  她死死盯着余新身上套着草绿色的棉军装,外披羊皮袍,棉衣鼓胀,肩头的缝隙上还残着细雪。她的视线一路往上爬,直到看到雷锋帽下那张熟悉的脸。
  “黄工?”余新见她神色不对,奇怪地又叫了一声。
  黄灿喜的嗓子发干,几乎是哑着声音挤出一句:“余新……现在是多少年?”
  “1959年。”余新的语气无比自然。
  黄灿喜脑子轰的一声,几乎要炸开。
  她低声喃喃:“……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  余新的神情忽然收紧,压低声音,带着某种坚决:“为了完成探索轮回的秘密任务。”
  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耳膜。她慌乱地抬手捂住额头,却愕然发现,自己脸上围着厚厚的布巾,鼻尖呼出的热气结成白雾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  低头一看,自己也同样穿着草绿色的棉大衣,臃肿却温暖,厚重的皮袄裹着她的身体。背脊沉甸甸的,一支五六式步枪压在肩上。
  她僵在原地,仿佛正行走在噩梦里。
  此刻的她,不再是黄灿喜。而是黄平川。
  她快步上前,几乎是要逃避什么似的,越过余新,一头闯进那山洞深处。
  火堆摇曳。石峰正添柴生火,杨米米分发着干粮,胡海庆则搬着石块,把军毯铺得平整。
  “黄工!休息区我已经铺好了,你的鞋子湿了吗?湿了我拿去烤。”
  少年笑容单纯,面色红润,牙齿雪白。竟和帕家村的李向导重叠出同一张脸。
  黄灿喜:“……”她手摸向胸口,在衣服下摸到一本手掌大小的书本轮廓。
  猛地一愣,随即抬眼看向胡海庆,声音有些发紧:“你出来一下,我有事找你。”
  胡海庆怔了怔,却很快应声,“好的,黄工。”
  他放下军毯,笑容未减,走了出去。
  洞穴里的火光忽然显得压抑。黄灿喜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环绕一圈,又扫过那黑黝黝的深处。下一刻,她咬紧牙关,转身跟了出去。
  四野皆白,胡海庆背影静静立在洞口不远处。风雪偏离了她的视野,然而心里的想法却愈发清晰。
  ——李仁达必须死。
  黄灿喜呼吸急促,猛地将背后的步枪翻转到手中。冷铁紧贴掌心,她眼神一凛,不见犹豫地扣下扳机。
  “嗙——!”
  后坐力差点将她掀翻,子弹呼啸而出。雪雾飞溅。
  人影应声倒下。
  她粗喘几声,深一脚浅一脚踏上前去,却愕然发现地面干净,没有血迹。她愣神间一转头,才发现子弹孔歪在旁边的石壁上。
  腹部骤然一痛!
  她怔神低下头,胡海庆的双手已化作森冷利刃,硬生生贯穿她的腹腔,撕开血肉。温热的血水顺着伤口喷涌而出,淌进雪地,和雪混成一片刺目的红。
  “黄平川,你怎么这么眼熟呢?”
  那少年脸庞逐渐扭曲。他抽出手,肠子与碎裂的内脏被扯出体外,坠落在雪上,溅起一声闷响。
  血淋淋的手伸来,猛地扯下她脸上的布巾。
  当他看清黄灿喜的脸时,忽然仰头狂笑,笑声在雪谷间层层回荡。
  “你怎么在这?黄灿喜!”
  “黄工,你怎么在这?”
  熟悉的声音倏然闯进耳膜。
  她猛地一震,低头摸向腹部,却发现完好如初。没有血,没有伤口。
  抬眼时,只见余新满头大汗站在眼前,眼里尽是担忧,像是急急赶来寻她。
  “你出去太久,大家都担心你迷路了。”
  黄灿喜怔怔站在雪地里,指尖还在微微颤抖,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真实无比。
  余新见她神色恍惚,更是疑惑,轻声又叫了一声:“黄工?”
  第41章 胡海庆要烤一辈子鞋!……
  轰然间, 雪浪倾泻而下,万千碎白奔腾直泻, 轰鸣声如雷霆在山谷间回荡,震得牙关打颤,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动。冷冽的雪雾扑面而来,扑灭血肉的温度,却扑不熄心底翻涌的绝望。
  黄灿喜死死咬住牙关,身体还沉溺在方才的生死之际。上一秒,她还被李仁达剖腹、肠子拖曳在雪地;下一秒,她却又回到洞口, 呼吸急促, 像是被人硬生生拽出了梦魇。
  她怔怔望向余新, 想在熟悉的衣着里找出一丝不同。可这人的棉衣、羊皮袍,与刚才的一模一样。直到她瞥见他的眼睛, 眼眶发红, 像是刚哭过。
  ……刚才,他的眼睛是这样的么?
  “余新,你怎么哭了?”话几乎不假思索地从她嘴里溢出。
  这一句像是触到某个开关。余新全身一震, 手忙脚乱地抹脸, 支吾着:“什么?……被火熏的,被烟呛的吧。”
  他把脸揉得乱七八糟,越是遮掩,越显得可疑。
  黄灿喜心头微紧。她和余新才认识不过一天,谈的多是1959年的秘密任务。他的过往,他的执念,她竟一无所知。若不是“牺牲者”的身份烙印,她大概只会把他看作一个倒霉又老实的兵。
  她抿紧唇角, 心中压着郁结,却不敢继续探究。良久,只能叹口气,把话咽下去,“回去吧,好冷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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